江南轻筝

只想寿终正寝

高松来好月 23

尹光来敲门的时候,我听出他的声音紧张得发抖:“王爷……天色已晚,吃……吃饭吗?”

我倦怠地伏在容歙怀里,闭着眼轻笑:“我好累,不想去端。”

容歙一手护着肚子,一手由我枕着,口吻很是愉悦:“那就让尹光送进来吧,我们把帐子拉上。”

“好啊。”吃了睡睡了吃的生活,我最喜欢了。

我和容歙陷在床上,厚重的床帐放下,只能看见尹光哆嗦的身影。他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,头都不敢抬,出门时还绊了一跤,立刻又蹦起来,若无其事地走了。

我看着他出丑的样子,不厚道地笑出了声。

“你不许看他。”容歙掰过我的脸,佯怒:“你只能看我。”

我好笑地盯着他看,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,又破功笑了出来。

“你怎么乱吃飞醋?”

“我就吃了,你想怎么样?”

真是理直气壮,我无奈投降,爬起来去拿食盒。他有着身子,这一通胡闹还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,还是别让他下床了,省得又不舒服。

打开食盒一看,我有些傻眼——都是滋/阴/补/阳的菜,还有一罐十全大补汤。看来我和容歙白/日/宣/淫的事,连玉蝶也知道了。

她可别不理我呀。

“你猜今天晚饭吃什么?”我挂起帐子好笑地看着他。

容歙嗅了嗅,“好像是药膳。”

“猜对一半。”我把菜品一一摆在他面前,眼看着他的脸迅速黑下去,沉声道:“尹光这个月的俸禄别想要了。”

我为尹光哀叹。

吃饭时我又问起他和元阳说了什么,怎么元阳走时看上去没那么愤恨了,倒像是想开了似的。

他喝了口汤,笑了一下,“其实还是那些话,只不过这次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处境,所以想搏一搏罢了。”

“处境?你是说……太后?”

“嗯。”他又喝了一口汤,“从前她自认为是陛下最亲近的姐姐,又是太后的亲外甥女,以为自己有不和亲的本事。可她现在发现这一切都不复存在了,陛下因为你迁怒了她,太后又为了让陛下早日立后放弃了她,她现在一无所有,还哭了好一会儿,抱怨命运弄人,人心险恶。”

我叹了口气,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
“她说她决定去和亲,既然已经无所依靠,这里也就不再是她的家了。但她希望我做出几个承诺,第一,她要很多嫁妆傍身,第二,她要太医院制作很多避子药,第三,如果她的丈夫英年早逝,她不会转嫁给下一任吐蕃王,她要回大周,继续做她的公主。第四,她在吐蕃的每一天,我们都要保证她的安全和尊贵。”

我惊讶地看着他,半晌叹出一句:“她考虑得真周到。”

容歙道:“毕竟她现在靠不了太后和陛下了,只能靠自己。”

我一阵唏嘘。元阳给我的印象一直是娇柔的,任性的,恃宠而骄的,真没想到离了倚仗,她竟能如此果敢刚毅。

真不愧是大周的公主。

不过她绕过容昀直接来见容歙,就很值得揣摩了。这意味着她和容昀已经离心,曾经最信任最疼爱的弟弟,已经被她抛弃了。她宁可把自己的命运托付给一直忌惮的皇叔,也不愿交托于容昀,因为她不信他会保她。

我猛然意识到,其实容歙的力量远比我想象的大得多。爹会和他合作挖细作,窦岳会和他一起守护边疆,太后不喜他却也愿意退让,还有容昀……容昀那么害怕他夺位,却还是遇事不决就来找他。

他才是大周的柱石,如果他当真有心帝位,容昀恐怕早已身首异处。

这样一个人……真的能从朝局中全身而退吗?

我突然不敢去想。

*

容歙这段日子总是入宫,一去就是大半日,都只为了一件事,容昀立后的事。

说起来立后之事也没那么着急,即便先有妃子再立皇后也无不可,可难就难在容昀的后宫至今空无一人,若让吐蕃送来的公主成为后宫第一人,朝廷的威严便会受到损害。让容昀选妃自然也是一条出路,有的是官宦家的女儿想入宫为妃。可容昀不愿意选妃,说不能委屈了未来的皇后。兜兜转转的,最后还是要落实到立中宫上来。

中宫人选之事又立三派,太后那里自然要挑自己人,我爹必然不肯让步,选的都是清流世家的女子,容歙这边只提了一个,就是我当初选的御史大夫家的长孙女,陈珮芷。

我爹和御史大夫不大对付,所以三家人选无一交错,最近正争得面红耳赤。

容昀至今没有表态,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思。

不过我最近忙着被师父折腾,也没空管他的事。既然容歙已经在努力争取,我也派不上什么用场,不如让老头开心开心。

半个月里我已经半夜闯过五次山,第一次在山里困了一夜,天快亮才走出去,后来的几次倒是转了出去,就是时间花的有些多,师父不太满意,训我态度不端正,整天想男人。

我虚心接受批评,最后一次终于顺利闯山成功,回到王府时刚过子夜。

房里点着一盏灯,容歙已经睡了。我悄声走过去,撩开床帐想看看他睡得好不好,昏暗的烛光下却见他眉心紧蹙,捧着肚子脸色苍白地发冷汗,人怎么都叫不醒。

我吓了一跳,忙出去叫人找大夫。

邓大夫来得很快,一番诊治下来,脸色变得很难看。他在容歙指尖扎了一针,床上的人只是哼了一声,依然没有醒。

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,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,连问一声都怕打扰了大夫。

容歙看着很不好,也不知道是怎么了,会不会有危险。

“王爷应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。”邓大夫沉声开口,“他今天吃过什么?什么时候吃的,玉鸾你知道吗?”

我努力回想,回道:“早上吃了软黄包和鸡丝粥就去上了朝……午饭是在宫里吃的,晚饭……晚饭的时候我出去了,我不知道……”

尹光便去喊醒玉蝶,带着人来细细询问。

带人的空档邓大夫又在容歙身上扎了几针,一针针下去他总算有了些反应,最后内关穴一针扎下,他终于身子一颤,呕了出来,人也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。

“呕……”他连侧头都做不到,差点被呕吐的东西呛到,还好我手脚麻利,扶着他侧过身来,把东西都吐在了地上。

距离晚饭已经有些时候,胃里的东西都没了一半,有的也看不出什么来了。他整个人虚的厉害,问什么都答不上,我只能把他抱在怀里,生怕他又吐点什么呛着自己。

玉蝶进来见着容歙的模样也吓得魂不附体,好在还记得晚饭给容歙吃了什么,一一答了,暂时没什么错处。

“王爷今天傍晚回来时就说不舒服,晚饭只吃了一点点。我以为他是累着了就没在意……我真的不知道……”玉蝶带着哭腔为自己辩解。

听着她的哭泣,我突然感到一阵后怕。如果不是我今天回的早,如果我再晚一些回来,容歙他是不是……

思及此我猛地打了个冷颤,心里生出惊惧的怒火。

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做的,一定不会放过他。

“唔……”容歙在我怀里痛苦地呻/吟,我的泪水一下子就忍不住,滴滴答答地落在他发上。

“你哪里难受?”我哭着问他。

“深……深深……”他的目光涣散,虚弱地握住我的手,声音嘶哑,“沉……沉舟散……”

我脑中一片空白,“什么?”

邓大夫却立刻变了脸色,匆匆跑出门去,说是去找人。

容歙只说了几句话,又晕过去不省人事。我担心得浑身发冷,等邓大夫的每一刻都焦急难耐。好在容歙的呼吸平缓下来,似乎除了昏迷不醒,其他都稳定下来了。

等了有小半个时辰,邓大夫终于气喘吁吁地回来,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黑袍的神秘人。

神秘人掀开斗篷,露出一张白如阴司的脸。

屋内人俱是一惊,便听邓大夫焦急道:“师兄,你快救人吧!”

神秘人皱起眉摸了摸容歙的脉搏,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来,往一碗热水里倒了些粉末,逼开容歙的嘴很不客气地灌了下去。

一盏茶后,容歙扑出床外剧烈呕吐起来。我护着他的肚子心疼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,神秘人却说必须等他全部吐干净了,才能喝下解药。

“他到底怎么了?”我惊声问。

“他中了一种叫做沉舟散的毒。这种毒很奇特,不会致人死命,只会让人骤然虚弱,虚弱到一定程度就维持住,后半生靠修养度日,也能长命百岁。可一旦开始操劳,就会陷入昏迷。”

这种毒真是闻所未闻,他怎么会碰上这种东西?

“孩子……”容歙捂着肚子微微抬头看向神秘人,眼中满是哀求,“孩子呢……”

“孩子没事,不过出生后可能会比较孱弱,需要仔细呵护。”

容歙绷着的精神松懈下来,却不说话。我忙安慰他:“我们还有师父呢,师父很厉害,一定有办法的!”

他点点头,神秘人便又拿出一颗药丸,让容歙服下。

他没有再吐,脸色也渐渐好转,待到攒了些力气,便对神秘人道了谢,将其他人请了出去。

我把他放回床上,守在床边泣不成声。

“吓死我了……”

他虚弱地笑笑,抬不起手碰我,便伸过来搭住我的手指。我连忙把他的手捧起来,听他道:“是我大意了……以后不会了……”

“是谁要害你?是谁……是谁这么心狠手辣……”其实我心里很清楚,不是这个就是那个,只是私心不肯承认。

容歙道:“我也不知道,我今天在宫里,和陛下一起去了兴庆宫用膳……想来,是太后吧。”

他还是顾及着我,没有说出对容昀的怀疑。可我知道,就算是兴庆宫,只要容昀想,也不是做不到。

可他有什么理由?重创容歙,他只会少一股制衡外戚的力量。难道他想先剔除容歙,再拔除外戚?这岂不是本末倒置?

我想不明白,思来想去,还是认为太后更有理由。

“这些以后再想吧,你先好好睡一觉,养足精神。我明天去把师父找来,给你好好看看。”

他点了点头,精疲力尽地闭上眼,不过瞬息又昏迷般陷入沉睡。

太后……新仇旧恨,总有一天要悉数讨回来。

——

你们可以尝试猜一下真实剧情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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